早前參與了鐵鞋會的講座「從南美到香港,不坐飛機的旅程」,講座內容固然很精彩,但令我印象最深刻倒是參與者的互動交流。
「我四十多歲了,正打算辭掉工作去背包旅行,但考慮到回來後如何重新找工作、還有體能是否能應付等等。請問你們出發前有這些顧慮嗎?如何面對這些問題?」
一位看起來才三十多歲的男士問講者。
在這坐滿旅遊愛好者的講座裡,問兩位由智利花300天不乘飛機回香港的瘋狂背包客這個問題,似乎,他需要的不是一個答案,而是支持。
而兩位講者,以至現場其他參與者,都豪不吝嗇地給予意見和鼓勵。一群價值觀相近的陌生人,凝聚的勇氣和力量是多麼強大、也多麼窩心。
出走,真的是年輕人的專利嗎?
「趁年輕去闖吧!」
很多人會這樣說。只可惜,很多香港人即使年輕也不會去闖,早就在努力儲錢買樓了。我算是幸運的一個,至少不是畢業後就沒完沒了地打工,比大部分同齡的朋友有較多經歷。
既然要學習的都學習過了、要遊歷的都遊歷過了,總要重回「正軌」吧?
還記得那一年我留學回港,回到工作崗位幾個月,已漸漸適應日復日的工作了。一位好朋友一天看見我,跟我說了一句玄妙的話:
「你的雙眼失去了光彩呢。」
起初聽不懂﹐於是我看看鏡中的自己⋯⋯
我老了。
眼神失去了衝勁,生命失了焦。
我不甘心,難道遊歷過幾年了,還是要跟其他人一樣,平平凡凡地在工作中老去?
於是,我又辭了職。
一次又一次,出走、回來,又出走、又回來。
「這是最後一次。」無限輪迴著。
一年又一年,直至今年三十有一了,連工作假期都超了齡。幾年來我經常問自己︰「還可以瘋狂多少年?」
是不是總有一天,真的會有「最後一次」?
剛過去的坦桑尼亞旅行,遇到兩人給予我新的衝擊。
旅程中,我有一星期到坦桑尼亞Arusha做義工,跟來自澳洲的Marian和來自加拿大的Josee兩位拍檔,每天坐一小時車到偏遠貧民區的孤兒院,工作就是跟他們玩一整天,偶然會教他們唱歌、跳舞。聽起來很簡單,實際上是非常疲累的工作。
事實上在坦桑尼亞這種落後國家旅行,即使年輕背包客也有點挑戰性,路上見過較年長的遊客都是團體遊,除了酒店就只會在指定景點離開旅遊車一會。因此我對Marian和 Josee特別好奇。義工的最後一晚我約了她們吃飯,聆聽她們的故事。
五十歲的Marian媽媽,她的孩子都大了,決定出來闖一闖,花半年時間遊歷,她在坦桑尼亞再做一個月義工後會繼續北上前往肯尼亞,完成非洲之旅後會繼續北上往歐洲。
「你的家人不會反對嗎?」我問Marian。
「哈哈,他們覺得我瘋掉了,但我說這是屬於我的Gap Year,我很堅持,他們也沒有阻止我去。」Marian輕鬆回答。
「如果你的孩子畢業後也說要像你一樣出來闖闖,你會怎樣?」我繼續問。
「我當然會很高興地擁抱他們!鼓勵他們去!我這個旅程就是要給孩子一個榜樣,告訴他們生命可以很多可能性!」
真是一位非常媽媽,如果香港多點這種家長,香港年輕人的眼界就不會那麼狹窄了。
而年近五十的Josee,根本就是資深背包客,無論體力、適應力和勇氣都比年輕人有過之而無不及。她已是第二次來坦桑尼亞做義工,明天她還會跟本地人進入土著村落去體驗一星期,更準備與本地人合作開展新的義工計劃服侍土著,助他們改善生活。
看著她們,再看看自己,深感我的宇宙還是太狹窄。
年輕的定義,不在年齡,而在心態;一直以來局限著自己的,不是年齡,而是自設的框架。
在Marian和Josee雙眼裡,我看到光,在她們身上我看見仍然燃燒得旺盛的青春。
一顆想冒險的心、一雙想看世界的眼睛、一股想追夢的拼勁,從來都是不分年紀的。勇敢去闖,就擁有青春。
這條自己選擇的路,還能走多久?
我不知道。
但我想要走下去,想要看看這廣闊的世界、想要探索生命的無盡可能。
即使這條路跟多數人不一樣、即使走下去會遇到更多障礙,還是想要試試看,試試繼續揹起這背包走。
最後以講座裡令我印象最深的一句互勉之──
「如果這件事你現在不做,將來會遺憾的話,就去做吧!」
──不論你是幾歲。